沙马兰53岁生日从《玻璃先生》看他的造神之路

　　纵然有达里欧·阿基多和威廉·弗莱德金的反类型模式在前，估计当年观看《分裂》的影迷还是没能想到，它的后半程会如此粗野和暴躁，由精致的心理惊悚剧蜕变为一段华丽的当代超自然传说的怪奇预兆，更令人惊奇的是，它居然“唤醒”了导演近二十年前的另一部电影。

　　可以断定M·奈特·沙马兰并非从一开始就如此策划了这出跨越了两个世纪的系列构成，但以“出乎意料”起家的他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观众产生对过往作品与自己导演策略的重新认知，似乎从任何一个方面都无可厚非甚至大有益处，起码拉动了《不死劫》等早期作品线上与线下的点击和销售，同时亦带热了完结篇《玻璃先生》的市场热度，在好莱坞摸爬滚打了许久，有着超强生存意志和求生能力的沙马兰，从来都有着或周密或灵巧的权衡金钱与艺术的双重头脑，以至于“坑遍”六大制片公司依然稳定产出作品甚至凭借低成本的《探访惊魂》迎来事业第二春，作为类型片粉，他在我个人心中的确有着过人之处，并且是持续至今的，要知道，在他凭借《灵异第六感》席卷好莱坞甚至一度被扭曲为掌握了特异功能的巫术神秘人士时，我们还未曾知晓克里斯托弗·诺兰和J·J·艾布拉姆斯是何方神圣。

　　这是一个主流院线被大资本支配生产的超级英雄电影（姑且称之为“电影”）所垄断的当下，美漫人物设定上的“千人一面”以及制作上创作个性的愈加消减似乎并没有降低大众对彻底的银幕幻想的热情，殊不知这股浪潮已然熄灭过多次。上世九十年代，当告别了蒂姆·伯顿的蝙蝠侠系列被乔·舒马赫糟蹋得丑态百出，前者策划许久的《超人之死》亦惨遭腰斩时，超英片的热潮退却，引领下一次复兴的《蜘蛛侠》片方彼时还在考虑要不要启用山姆雷米这样一个拍不入流作品的B级片导演，这时沙马兰交出了《不死劫》，进一步将观众拉进现实，这里没有电闪雷鸣花里胡哨的反理学逻辑异能，没有身着尴尬紧身衣的俊男靓女，当超级英雄步入我们的生活，银幕上的面具和披风是那样可笑和幼稚。

　　暂时不想去提除却片尾外并未同前后两部作品“相处融洽”的《分裂》，《玻璃先生》延续了《不死劫》中关于严肃思考超级英雄和反派真正的现实生存样貌与社会学存在肌理的尝试，以及虚构情节设置的实际伦理可行性，英雄与恶棍的超凡能力来源在心理与精神层面的存在主义臆断，以及身上所背负的社会身份及随之而来生存压力，二元对立关系于现实实践的多维动机推导，皆充满了无数将幻想脚踏实地的可能，于此形成闭环的《玻璃先生》在这个超英片类型题材正处于又一个如泡沫般浮夸狂热巅峰之时就更为彰显反讽和冷静，进而催生出成熟态度和鲜明质问，当然了，答案仍然是沙马兰式的。

　　不得不承认，沙马兰是当今好莱坞主流层面在表达主题上最为乐观和善良的类型片导演（唯一消极的大概也只有《灭顶之灾》，《水中女妖》会是新世纪最柔软的都市传说），再可怖的谎言（《神秘村》），再未知的恐惧（《第六感》），皆会在最后汇聚成一丝希望或温暖的和解，他成长在费城，生存在费城，将之视为自己的创作领地，因为便宜便捷，更因为熟悉亲切，内心的善意与对费城的爱最终还是让电影归于暖流，我们发现三位异能者都不是坏人，或者说抛开通俗类型书刊与影视作品的简单角色职能，他们都是坚强勇敢的立体的人，且具备了伟大领袖般的牺牲精神，亦是我们这个时代所欠缺和渴望的，预算的捉襟见肘并未扼住沙马兰的信仰，如同上个世界中叶那些伟大的B级片导演一样，在尾声这场奥尔德里奇式的了断中，跳脱出YouTube视频对公众判断力的扭曲（玻璃先生如此释放的录像真相能否真正取得公众的信任），即使没有华纳DC和迪士尼漫威母舰般阵势的漫画电影里的天马行空，沙马兰却也终于在自己的“现实”中造神（这种浪漫其实亦是他一直所痴迷的），或许身为漫画迷的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对幻想的尊重，亦进一步导致对这个系列核心思想的“背叛”和“轻视”，他还是纵身以辜负了大多数人的姿态，终于在这个合适的节点，将悲剧化作爱与团结的火光，让这些可爱的角色成为了永恒，并将其精神一直传递下去。

　　并非贬低现在，且还是要心存希望，半个世纪前好莱坞“超级大片”时代亦不乏经典之作，但必然的衰落却诞生了美国电影最引以为傲的新好莱坞运动，创造了现代美国电影最为辉煌和充满生机的三十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当这股空前的超英片热潮退却，我们也将迎来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而沙马兰，也许就是这条前进之路上的奋勇牺牲者，这或许有些悲观，其与苹果合作的网络剧集将在2019年下半年上线，现实大概还是会比虚构多一些惊喜和宽慰吧。